任弼时子女“中国话剧皇后”朱琳昨日凌晨离世。在长达半个世纪的表演创作历程中,朱琳塑造了鲁侍萍、胡蓼红、蔡文姬、克莱尔、琳达、芳西雅等50多个光彩照人、性格鲜明的舞台人物形象。直至今天,这些形象依然深嵌在观众的记忆中,其艺术水准之高、影响力之广,令人景仰感佩。朱琳可谓中国话剧表演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本版撰文作者曾几番到朱琳先生的寓所拜访。朱琳回忆一位同行在《耶格尔·布雷乔夫和其他的人们》演出后,曾经中肯地对她说:“你演的角色,使我们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而今,我们回顾这些经典形象,看看“话剧皇后”是怎样为角色戴上的?
被誉为“中国话剧皇后”的著名表演艺术家朱琳,于2015年7月7日凌晨3时20分在去世,享年92岁。她一生以饱满的热情、深厚的、超绝的天赋,塑造了鲁侍萍、胡蓼红、蔡文姬、武则天、克莱尔、琳达、芳西雅等50多个舞台艺术形象,其舞台形象美丽、雍容华贵,韵味悠长的台词艺术使她被誉为台词权威,在众多表演艺术家中独树一帜。
朱琳的演艺人生跨越了新旧两个时代。她在《我的戏剧大学》一文中回忆道:“在那个复杂的社会里,又是漫天烽火的战争,像我这样一个幼稚的女孩子,无论在上还是在生活上,都是很容易误入的。可是我,偏偏就那么幸运。从十四岁离开家庭社会以后,在每一个关键时刻,都遇到了善良、正直而又具有思想的。”
朱琳的人生际遇无疑是幸运的,少年时代她初入社会时便遇到了重视人才、培养人才、爱护人才的文艺团体。抗敌演剧队中聚集的一些话剧界成为了朱琳的启蒙老师,引领她步入戏剧之门。郑君里、沙蒙为朱琳讲授戏剧理论,舒强、水华为朱琳排戏指导,许之乔专门为朱琳制定了五年读书计划,民族舞蹈大师吴晓邦为朱琳舞蹈形体课,专业指挥何士德在朱琳练声、合唱方面进行了指导。这些启蒙老师在朱琳戏剧之的起点处奠定了深厚的基石,为其日后的发展了正确的方向。
在朱琳的戏剧创作道中,她遇到过许多著名剧作家,郭沫若、田汉、曹禺等剧作家的优秀剧作都为朱琳的表演创作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使她的表演才华得以展示,其中田汉与郭沫若的剧作对其表演风格的形成产生过重要影响。
朱琳先后排演过田汉的四部剧作,分别是《秋声赋》、《丽人行》、《再会吧,》和电影《二百五小传》。其中,朱琳在《秋声赋》中成功饰演了爱国女诗人胡蓼红这一角色,使她从抗战时期的西南剧坛脱颖而出。
郭沫若一生创作了十一部历史剧,朱琳饰演了其中四部剧作中的女主角,反映出其表演艺术发展的阶段性特点。《孔雀胆》中“爱的”阿盖公主、《虎符》中胸怀天下的悲壮女子如姬、历史剧《蔡文姬》中的东汉女诗人、《武则天》中的家,奠定了朱琳“中国话剧皇后”的艺术地位,朱琳一时也被人们称为人艺的“台词专家”。此外,她朗诵、歌咏的技艺精湛,堪称话剧界的一绝。
纵观朱琳的表演创作历程,可以发现,其在为角色的表演创作过程中形成了由内到外、内外结合的表演方式。朱琳在内部体验上始终生活在角色的之中,在外部体现上以形写神、尽得神韵,力求达到形神兼备,在台词的艺术处理上展现韵流畅、音韵悠长的魅力,在表演节奏把握上追求抑扬顿挫、跌宕有致的变化,整体呈现出独具魅力、自成一格的诗化意境表演艺术风格。朱琳表演艺术风格的形成,既与其独特的个人经历与文化艺术有关,也与其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的学习以及人艺演剧学派的相关。
朱琳认为:“保持创作的新鲜感,更重要的是演员必须具备强烈的责任感,培养强烈的创作,必须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在舞台上认真地行动起来,要认真地听、看、交流、判断。”
在《雷雨》第二幕里,当饰演侍萍的朱琳拿起30年前的照片,意识到四凤在身边,怕四凤看出自己的异常反应,朱琳猛然回头看了她一下。这个猛然回头看一眼四凤的动作是即兴的,但这一眼却使朱琳感到四凤像年轻时候的鲁侍萍,使她的内心感到一阵巨大的痛苦和恐惧。这一眼导致朱琳产生了一种极实的感受,促使其心理和行动更加具体细微,将竭力掩饰内心汹涌的情感表现出来。朱琳深感剧中人物的内心世界是错综复杂的,在演出中需要对其不断地发掘和探索,才能浓厚的创作热情和,永葆演出的青春。
著名戏剧表演艺术家于是之认为:“演员必须是——至少是一个:忠诚老实,敢爱敢恨。”对于这一点,朱琳这样评价自己:“我感情动得还是很真实的,比较饱满。因为演员除了分析剧本、表演、人物性格,就是情感。我这个人特别容易激动。”
剧中第三幕是胡蓼红的重头戏。胡蓼红想同徐子羽父女离开祖国,却遭到了徐子羽的女儿大纯的,她想方设法希望听到大纯叫她一声“妈妈”,又遭到大纯的强烈“”,孩子哭着找她自己的妈妈去了。遭到的胡蓼红失望极了,却偶然遇见两年前她曾在湖南前线救护过的一群难童。孩子们感激她过去无微不至的照料,亲切地叫她“妈妈!”。在这个场景里,朱琳把胡蓼红由悲哀、转为喜悦、激动,由小家小爱的渴求转向民族大爱的,内疚和惭愧逐渐被感慨和欣慰所代替,朱琳将这种细致真切的情感演得丝丝入扣。
巧合的是,朱琳与剧中的胡蓼红竟然有着相似的经历。剧中,胡蓼红曾经救护照顾过落难的孩子们,与他们建立了般的深厚感情,这与两年前朱琳在长沙救灾时的经历如此相似。每当望着舞台上的孩子,朱琳对自己曾经的情感和记忆进行了开掘,激发出内心的想象进行体验,瞬间流露和出心含母爱与关切的真情实感,将自己的情感同胡蓼红融为一体。
在历史剧《蔡文姬》中,朱琳饰演的蔡文姬是一位距今两千多年的东汉女诗人。朱琳在文化艺术上的深厚功底,使她在话剧《蔡文姬》中吟诵诗词时韵味十足,又由于通晓音律,有很好的音乐与戏曲,在剧中演唱的那段“胡笳十八拍”才有催人泪下的效果。
朱琳在歌唱方面具有天赋,她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声音底气十足,朱琳常常这样诙谐地讲:“我的嗓子是哭出来的!我小时候没人管,捆在床上,一天到晚的哭,把嗓子哭好了。”
全剧中,郭沫若选用了七段“胡笳诗”,为文姬归汉后作了一篇《重睹芳华》四言诗。这八首诗是贯串全剧的主旋律,集中体现了蔡文姬复杂而又激越的思想感情。朱琳对这七段“胡笳诗”的处理是各不相同的,其中,一首在舞台上朗诵,一首弹唱,其余几首用作伴唱,以配合人物动作。朱琳在排练之初也有一些顾虑:“开始排练时,我很担心人物动作过于烦琐,会很像伴唱加舞蹈。可我又想到中国戏曲中在表现人物思想感情比较激烈或关键的时刻,是常用音乐伴奏或伴唱配合舞台动作的,但我在看戏时并未感到那是单纯的舞蹈,这使我增添了试一试的勇气。”
这部戏中朱琳基本上解决了话剧民族化中“化”的问题,能用丰富、优美、凝练的外部动作表达出生动的人物性格和充沛的思想感情。她根据诗的内容分清层次,在点睛之处选择了一些优美准确的动作,非重点之处则用微小的动作来铺垫。
焦菊隐执导的历史剧《武则天》中,朱琳扮演女皇武则天。郭沫若在剧中主要通过武则天粉碎裴炎、徐敬业的和叛乱,来表现她的才干和风度。对于朱琳来讲,要演好武则天难度很大。她花了大量时间钻研剧本、阅读历史资料,以加深自己对人物的理解。
朱琳在塑造人物时,十分注重把握武则天作为家的气质,着力刻画她的思想性格特征,运用能武则天心理活动的细微形体动作。如第二幕第二场,武则天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法律,宣布废太子贤为庶人。这场戏是武则天的重点戏,朱琳表演出了武则天作为家和母亲的两重身份,与两种感情间的激烈搏斗。
朱琳向太子贤伸出的那只手,在遭到后者后始终悬在那里,是富有语言性的形体动作,鲜明地表现出武则天内心的复杂和矛盾,她对亲生儿子的慈爱、惜别和伤心。最后,朱琳背向观众猛然推开面前的窗扇,则是比有声语言含义更为丰富的无声语言。这个静场使观众可以充分想象到武则天此时此刻那难以言说的悲哀心情和万千思绪。
朱琳灵活地运用话剧的写实形式来体现戏曲表演的,这是朱琳在“话剧民族化”的表演方面的又一次探索。
上世纪八十年代,朱琳在三部风格迥异的世界名剧中创造了堪称经典的三位异国老妇人形象,复仇女莱尔(《贵妇还乡》)、家庭智囊和坚强后盾琳达(《推销员之死》)、倔强孤独的老者芳西雅(《洋麻将》)。朱琳在新戏剧观作品带来的严峻挑战中敢于创新,有意识地进行了表演美学的探索。
《贵妇还乡》是一部荒诞派作品,讲述继承丈夫财产成为亿万富翁的克莱尔回到故乡,向昔日情人伊尔复仇。当克莱尔看到欢迎人群中的伊尔时,复仇的迫切心情油然而生。朱琳对这里的处理是制造一个带有惊异情感色彩的短暂停顿。朱琳在这段表演中人物的内心独白是:“哦?……你还活着?这一回你将永远属于我了!”之后,朱琳便亲热地伊尔,与之亲切拥抱并打情骂俏起来。朱琳的这些颇为自然的形体动作为后续的剧情做了铺垫,这使剧中的伊尔一下子就落入了克莱尔摆下的死亡迷魂阵。
美国著名剧作家柯培恩的悲喜剧《洋麻将》,朱琳在剧中扮演芳西雅。全剧没有曲折的情节和尖锐的矛盾冲突,只是两位人物在不停打牌。全剧三幕戏一共打了14副牌,为展示芳西雅的情感细微发展和变化,朱琳在每副牌局中都进行了精心安排和设计,最后放声号哭、起来,发疯似的捶打饰演魏勒的于是之,道出心中的隐痛:“我也是靠救济金活着的。”朱琳淋漓尽致的表演,使观众感到芳西雅千方百计的伤疤被人揭去了,在倔强的外表下终于袒露了那颗痛苦、孤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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